郎佳子彧指导学生(摄影/胡帆)
十月二日,正是国庆佳节出门游玩的日子,郎佳子彧在什刹海小金丝胡同23号的一个小房间里向他的学生们传授面塑技巧。作为2018北京市国际设计周的一部分,接下来的几天,他将在这里向四批学生授课。
上课的形式以动手为主,在他的示范下,学生们利用手中五颜六色的面团,凭自己的喜好捏一个小人。捏面人的材料和工具是他和父亲事先准备好的,每个学生一份,包括几个不同颜色的面团和塑料刀具。
“大家注意眼球要看向同一个方向,不要做成了斗鸡眼。”他的讲解轻松有趣,大家不时发出阵阵欢笑。
23岁的郎佳子彧正在申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北京“面人郎”第三代代表性传承人。为更好地保护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,从2005年开始,中国政府出台一系列法规,将传统美术、书法、音乐、舞蹈、戏剧等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项目进行保护,同时规定为代表性项目指定代表性传承人,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场所、经费,支持他们开展授徒、传艺、交流等活动。截止5月8日,文化和旅游部一共公布了五批次代表性传承人3128人。
2008年,北京面人郎与上海面人赵、曹州面人、曹县江米人一道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成为面人这项古老艺术的代表;郎佳子彧的姑姑郎志丽成为“面人郎”的代表性传承人。
郎佳子彧作品 (作者本人提供)
传承
郎家人进入面塑行业始于他的爷爷郎绍安。郎绍安12岁那年在白塔寺游玩,看到他后来的师傅——也就是上文的上海面人赵——捏面人,觉得很有意思,就去给他打下手。直到有一天,老师傅和郎绍安的父亲说了这件事,他父亲就带着他拜了师。
郎绍安当时学习捏面人,只是为了谋生。“我爷爷是满族人,小时候家里吃朝廷俸禄,后来家道中落,不得已才找了这份谋生的手艺。”郎佳子彧告诉《中国与非洲》记者。凭借他精湛的技术和栩栩如生的面人,郎绍安得以养活一家人。1956年,郎绍安跟随中国工艺美术代表团赴英国交流访问,那是面人第一次走出国门。
郎绍安技艺精进,自成一派,并进入建国后成立的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,得到了国家的重视。在他的熏陶下,九个孩子里面有五个选择从事面塑行业,其它的孩子虽然另有职业,也个个擅长这门艺术。
郎佳子彧的父亲郎志春排行最小,但却是在面人技艺上传承最为精湛的一个。1981年,他进入雍和宫从事对外面塑表演,使得更多的外国旅游者见到他的现场表演及作品。
生于面塑世家,从小耳濡目染,郎佳子彧也渐渐爱上了这门艺术,技艺也逐渐精进。12岁时,他仿照爷爷的作品《司马光砸缸救友》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面人,获得了北京市中小学生艺术节的一等奖。二十几岁的生涯里,他捏过的面人超过5000个。
郎佳子彧作品 (作者本人提供)
发扬
年纪轻轻就肩负传承人的身份,郎佳子彧一直将推广面塑文化作当作自己的使命。为了传播面塑文化,高中毕业后,他考取了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的传播学专业,如今已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。
“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。”郎佳子彧告诉记者。他认为首先是命运选择了他,让他生在了这样一个家庭,有机会优先接触这门艺术。然后通过不断的接触,喜欢并擅长这门艺术,最终选择它作为职业。“也是我应该为它做一点什么事的时候了。”
郎佳子彧的选择对于面塑这门古老的艺术而言,也是一种幸运。像大多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遭遇一样,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生活需求的多样化,人们对传统面塑的热情逐渐衰退,面人的传承发展面临严重危机,艺人老龄化的情况十分严重。
面人也称“面塑”、“江米人”,是以食用面粉、糯米粉为主要原料的一种传统塑作艺术。它曾经流行于全国各地,深受百姓喜爱。面人多以动物和神话传说、历史故事及地方戏曲中的人物为题材,基本分为“签举式”和“案置式”两种。前者多为娱乐儿童的食玩品,造型简略,形态生动;后者则是雅化的陈设艺术品,做工考究,造型精致,还需在原料中混入添加剂作防裂、防虫、防霉处理。
相比之下,北京面人郎艺术题材面广,注重表现现实生活,对三百六十行的情形和各种老北京民俗都有生动的反映,其作品手法简洁,造型准确,形态逼真,装饰洗练,在北京面塑艺术中独树一帜。
郎佳子彧非常认可面人的价值。他认为这门起源于民间的艺术,包含了很多传统的民间美学,比如怎么利用颜色,怎么造型等等。“它还有记录民俗民风的功能,不同的市井景象通过同时代艺术家的作品反映了出来。”
传统的面人制作者需要走街串巷,是比较辛苦的一种谋生手段。郎家相比而言比较幸运,建国后,他爷爷那辈就逐渐告别了走街串巷,在工艺美术所将面塑作为一项艺术来做。尽管如此,面人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,以及传统文化在当今中国的整体地位已今非昔比。
“这是每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面对的问题,既然称作遗产,它的受众就没有以前那么广了。”郎佳子彧告诉记者。“所以我们这一辈需要解决的问题,就是把它重新带回到我们的生活当中。”
为了实现这个目标,郎佳子彧做了很多努力。为吸引年轻一代的注意力,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题材的创新突破。他的作品包括了当下流行的表情包,动画人物,还有各种各样小巧的篮球鞋。与一起陈列的父辈的作品相比,他的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“萌”、“潮”,非常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审美趣味。
传播
不过,最能给人们带来切身体会的,还是面对面的传授。他把课堂带到了幼儿园、中小学、高校、社区,“让大家亲身感受面人是怎么一回事。”他的课堂上没有艰深的讲解,没有复杂的操作,而是用最简单、轻松的方式让参与者动手体验捏面人的乐趣。
“很多非遗本身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在里边,不光是一个文化气息很浓厚、比较沉重的事情。”郎佳子彧告诉参加课程的学生。在他看来,最重要的是培养习惯,“如果生活当中有接触传统艺术和传统文化的习惯,那它就是一个很轻松很愉快的事情。”
然而,非遗离现实的生活比较遥远,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。“怎样把宝贵的传统和我们的生活结合在一起,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困难。”
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非遗相关机构和民间艺术组织对手艺人很关注,很关切他们遇到的各种问题。
“民间组织很重视年轻的传承者,非常愿意接受向靠拢组织的年轻人,也提供很多帮助”。他告诉记者。16岁那年,他被北京民间艺术家协会破格吸收为准会员,18岁时正式转为会员,同年还被东城区民间艺术家协会吸收为会员,这使得他有机会和前辈们交流切磋,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水平。
让他感到欣慰的是,目前国内的美学潮流往传统回归,大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传统文化的关注越来越高。今年国庆节期间,他主讲的体验互动持续了四天,每天有八个人的报名名额,早早地就被预定一空,有些没有报上名的学生,只能在门口的搁物台上参加活动。
谈到对面塑艺术的愿景,他坦承让它成为每个人都去做的事情不切实际。“我希望它成为人们身边比较容易接触到的一项传统艺术项目就可以,当作茶余饭后休闲、消遣的方式就足够了。”
这个愿景已经在逐渐成为现实。在什刹海的胡同里,参加面塑课程的学员让这个小屋子充满欢声笑语。他们中有学生,有夫妻,有母子,大都是没有美术基础的爱好者。在这里,他们躲开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,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一件“没用”的作品,收获难得的乐趣。
而对于自己的艺术造诣,郎佳子彧有着更高的要求。本科毕业后,他将在北大攻读艺术学硕士学位。用他自己的话讲,这是为自己的面塑实践做一些理论补充。“绝对不会因为学业或者其它事情放弃面人,”谈及自己的打算,这个年轻的传承人坚定而执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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