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熟前的狂欢 ——评《1969:革命、动乱与现代美国的诞生》

2014-05-26 10:44:00 来源:人民网 作者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1969:革命、动乱与现代美国的诞生》,[]罗布·柯克帕特里克 著,朱鸿飞 译,光明日报出版社201310月版 

  

     用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台词来说,今年是美国不同寻常的一年,经济萧条了,很多银行跨了,汽车业衰退了,“月球漫步”的歌星迈克尔·杰克逊死了,“美国最值得信任”的主播克朗凯特死了, “教书匠”弗兰克·麦考特也化作了灰烬。一打开电视,好像到处都是坏消息。  

塞斯·诺特博姆小说《万灵节》中有个俄国女子季诺碧亚,在西伯利亚的漫漫长夜,在饥肠辘辘中仰望星空,想象着对外太空的探测,以摆脱对现实的失望(“脱离这个腐烂的臭粪堆。”)。近来美国大张旗鼓地纪念四十年前阿姆斯特朗的月球漫步,不知是不是要重塑美国信心?让人走出对现实的失望?  

    历史似乎真是有周期性,四十年前的美国和今天颇为相似,美国也陷在越南战争里头,如火如荼的民权运动,却因马丁·路德·金的遇刺,受到了一定挫折。那一年美国的社会郁积着很多情绪。那一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,曾经写过关于美国六十年代专著的作家罗伯?柯克帕特里克(Rob Kirkpatrick)专门写了一本书,描述美国这个不平凡年代压轴的一年,书名就叫《一九六九》。  

    那一年事情特别多。美国人计算时间,喜欢用“decade”(十年),而一九六九则是多事的六十年代这个十年的大结局。婴儿潮时代出生的那一大批人,这一年正血气方刚,这一年年轻人多,利比多泛滥。一九六九年,第一部获得奥斯卡奖的“限制级”影片《午夜牛郎》上映了。其宣传的用语是:“关于《午夜牛郎》的所有传闻,都是真的。”《花花公子》和《阁楼》打起了“私处大战”,把色情和暴露带向了主流媒体。那一年盛大的伍德斯多克音乐节开始了,摇滚迷们趋之若鹜,在音乐中疯狂。当时副总统艾格纽的女儿,还有几个国会议员的孩子都因吸毒,有被学校开除的,有被警察逮捕的,足见一个时代的疯狂。今日一些老人,提到自己六十年代的荒唐,还会寻思良久,从他们描述时候的表情和口气上看(他们会说:“你知道这些时候什么样子”),那种感情很复杂,既有一丝对“阳光灿烂的日子”的缅怀,也有对年少轻狂感到的一些难为情。  

时隔四十年来看,那时候的美国,似乎是要让一切该泛滥的泛滥到底,然后再回头重拾山河。那一年是黑人民权运动登峰造极的一年。一方面,警察和FBI向黑人激进组织黑豹党宣战,甚至在底特律与黑人组织发生枪战。可是另外一方面,那一年的黑人学生,却在校园里掀起了另外一场波澜。《一九六九》对这些事件的描述,让人不时想起同一年大洋彼岸的中国文革,和另另一个大洋彼岸开展的法国学运。  

    年初,斯沃斯莫尔学院的黑人学生会突然向校方发难,提出包括添加招生办黑人工作人员,提高黑人学生录取比率等要求。校长力图在这些学生和校董之间斡旋,但是学生还是占据了学校行政楼。校长史密斯本来是个很开明的人,在其任内,该校黑人比例从无到有,增加到了5%,但是颇具讽刺性的是,这位开明的校长却在这次“得寸进尺”式的发难中,心脏病发作死了,他这一死,黑人学生才撤出了行政楼。那一年黑人占据学校办公室的事件时有发生,警方开进校园,有时也无可奈何,毕竟马丁·路德·金博士死后不久,尸骨未寒,遇到这些半大不小的学生,问题究竟该判定为种族矛盾,阶级矛盾,师生矛盾,还纯粹是闲得发慌的成长烦恼?很难说,同一个事件可做不同界定和阐释,所以为了避免事态扩大,学校处理也比较谨慎。  

    有一些学生的做法, 半真半假,有胡闹的成分。比如两百个黑人和西裔学生冲击了纽约城市学院校长办公室,嚣张地把校长的私藏的酒喝了个净光,以示革命。可是校方并不是很容易看出到底是胡闹还是较真。史密斯校长遇到的困境就给所有校领导敲响了警钟。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校长甚至专门建了个“学生抗议掩体”(student protest shelter, 掩体建筑设在校园的另外一侧,里面红地毯、复印机一应俱全,还有可供四个秘书办公的地方。  

   除了黑人学生外,一些名校的其它学生也加入到抗议中来,使得“常青藤”(Ivy League),变成了所谓毒葛藤(Poison Ivy),连哈佛大学这个学子心目中的学术圣地也难逃脱冲击。反战情绪下的一些哈佛学生,不满后备军官训练队在学校的存在,发起了抗议,占据了哈佛行政楼,告诉校领导:楼我们占了,你们滚他妈的蛋。这所一九六九年还要求学生在饭堂都穿正装的著名学府,一夜之间,师道尊严没了,以至于要在建校333年后,第一次请动警方解决问题。对于很多老师来说,这是非常痛心的事情。  

   之所以这些此起彼伏的运动没有失控,变成美国版的文革,是因为美国官方没有将这些问题过分政治化,出格的时候,多数是请动警察,从治安角度消解问题。另外,过了一段时间,人群也会自动分化,问题在这种自我分化中缓和下来,产生不了造就动荡的势能。在政治层面,左翼的泛滥,让六十年代逐渐走向颓势的右翼势力找到了新的空间,不然那一年老牌右派尼克松也上不了台。换言之,左翼的极端几乎是在作自我证明。目睹他们的作为后,一些极端派走向了温和,一些温和派走向了右翼。后来担任《新共和》主编的哈佛助理教授马丁·佩雷斯目睹当时的场景后称,“我想到了文明的问题。我当时想,日后,如何能重拾我们过去见到老师后,自发给出的那种尊敬?…这些学生占领行政楼的行为,让我一夜之间转变了自己的政治立场,从左翼转向右翼了。”即便后来仍然略偏左的戈尔都怀疑这些过激作为。当年戈尔在哈佛读四年级,他的解释是他同情学生的事业,但是不赞同他们的方法。  

    经过这些事端之后,美国社会并没有走向混乱和无序,而是走向了新的成熟。黑豹党的革命和学生的折腾,电视和报纸的开放,都没有让美国的国家机器崩溃,反而是把一个现代社会会遭遇到的问题,全走了一个过场,没有人去捂着,压着,继而让问题恶化得不可收拾。更多的时候,就如同父母对待特别闹腾的孩子一样,不过是让他们闹,把过剩的精力消耗掉。据说美国是经历过了一九六九,才跨入了其现代时期。一九六九年就仿佛是宗教节日四旬节(多有斋戒)前一天的狂欢。  

    那一年,由肯尼迪倡导的登月行动,终于在尼克松的手下成了现实,在美国校园的纷乱,嬉皮的胡闹,和街头的对峙中,尼尔·阿姆斯特朗登上了月球,迈出了“人类的一大步”。那一刻,抗议者也好,烦恼者也好,左翼也好,右翼也好,白人也好,黑人也好,无不停下自己所作的一切,开始收看那真正的月球漫步,或是抬起头来,仰望明月高悬的夜空。 

 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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